华玦的脊背像是戳了一根粗壮的木棍,挺的十分笔直。
她不懂,君越和他青梅竹马,两情相悦,出身尊贵,家世显赫,太子妃的位置朝野上下都以为是君越的,可他为什么偏偏选择自己。
半晌,他道:“喜欢,不一定就要表现出来。”
她将拳头捏紧。
“不喜欢,也不一定就要远离。”
他说完,低沉一笑,转身回了书房。
这两句话的顺叙不应该是颠倒的吗?
温荔回头看他,将牙齿咬的发疼。
回去的路上灯盏分外的明亮,将长廊照的通明,树影遮住了一部分曲折。
温荔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白皙。
五皇子与太子在朝中分别有自己的力量,两人你争我夺在暗中较量多年,太子除不掉五皇子,五皇子又不能将太子拉下台,两人势均力敌,争端从未停过。
温荔心里想的入神,浑然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。
回过神来的时候,脚已经踩在这人的绣鞋上,粉白的荷花绣鞋生生的被她踩了一个乌黑的脚印。
下午去给宁婳送糕点,下人住处过道边堆着十几个麻袋,麻袋破了,洒了一地的黑木炭,她的鞋子或多或少的沾了一些黑木炭,还没来得及换新的鞋子,这就踩在了君越的绣花鞋上。
温荔收回脚,朝后退了一步。
君越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浅笑,眉心却深深的皱了起来。
“温姐姐这么晚了,这是去了殿下住处吗?”君越的声音柔柔弱弱,如丝竹一般的悦耳。
温荔微笑,点头。
君越上前去拉温荔的手,温荔后退一步,君越的手落空,她尴尬,轻轻一笑:“温姐姐这样倾城,又足智多谋,难怪殿下连祈丞相家的祈小姐都不要,非要娶姐姐做太子妃呢。”
君越停顿片刻,见温荔没有多大反应,她又道:“今日温姐姐面对那两个刺客有勇有谋,换做君越是绝对做不来的,只给殿下添了麻烦,想必这就是温姐姐独特过人之处,君越愿与姐姐这样的女子交朋友,不知姐姐知是否愿意?”
温荔但笑不语。
君越一愣,随即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,眼泪在眼眶中打转,贝齿轻轻咬着下唇,欲言又止,最终她只低着头,用很轻的声音道:“是君越冒犯了,还望姐姐不要见怪。”
“不见怪。”温荔终说了一句话。
她正准备离开,一声怒不可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:“温荔!”
她停住。
华玦三步并作两步,走到君越身前,看着君越的泪缓缓流到脸颊上,梨花带雨,甚至娇弱凄美,华玦伸出手替君越将泪擦掉。
他抬起头看着她,眸子里满是怒意,声音却是尽量的平静:“你胆敢欺负她?”
“……”
“不是这样的!”君越一语抢先,她转过身拉住华玦宽厚的手掌,柔声道:“殿下,不是您想的这样,姐姐……姐姐没有欺负我,我只是想和姐姐交个朋友,真的不是殿下想的那样。”
君越说着越发的委屈,她伸出手快速的擦干眼角的泪珠,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。
华玦面色阴晴不定,他看着温荔,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,但她始终没有解释一个字,对此好像毫不在意。
她的反应如他所料。
“温荔有些事我可以放纵你,但你别太过分!越儿柔弱心地善良,有什么你冲我来。”
温荔想笑,可笑在唇齿之间她还是忍住了。
“若没什么事,我就先告退了,太子和君姑娘就请自便。”温荔说罢,俯身,快速离去。
转过弯,一个黑影立在树后,吓她一跳。
“太子妃。”那人低头行礼。
温荔仔细看去,是以山。
“你来做什么?”
以山微微抬起头看着华玦和君越离去的方向,轻声道:“方才君姑娘故意作戏给太子看,惹太子妃挨说,奴婢替太子妃担心。”
“是么?”
以山俯身,低头:“君姑娘事先看到太子走来,才说冒犯之类的话,所以惹得太子误会太子妃。君姑娘伪善,太子妃不得不防。”
温荔并不十分信任以山,她道:“这是主子之间的事,你不该过问和议论。”她提醒以山注意本分。
以山不慌不忙的跪在地上,双手伏地,道:“太子妃教训的是,正应奴婢是太子妃的人,所以才恪守本分,一切为了太子妃,您要责罚,奴婢没有半句怨言。”
话罢,她将头抵在地上,神情恰如其分。
半晌,温荔道:“起来吧,回南馨苑。”
南馨苑,温荔目前真正可以用的上的人只有以山,宁婳还在养伤。
太子府上下,虽然都知道温荔足智多谋,但是太子不喜欢,一切没用,下人们在府邸上伺候多年,最会见风使舵。
在讨好君越的同时,顺带踩温荔一脚。
前一天,君越才见过温荔,第二天一早君越带着丫头来南馨苑给温荔请安。
南馨苑的仆人们见到君越和禾岁进来,一个个都簇拥到身边,夸赞:“这位就是君姑娘啊,好美,称得上倾国倾城这四个字。”
“不愧是君大将军的女儿,礼数最是齐全了,一大早就来请安了,怪不得太子喜欢的不得了。”
“是啊,不像有的人,出身不高,一点礼数都没有,气的太子从来不来我们南馨苑!”
馨喜馨乐围在君越身边,一个劲的夸赞,逗得君越嘴角微微扬起,她看了一眼禾岁,禾岁当即明白,拿出荷包,给每一个夸赞过君越的丫头们一两银子。
“这是我家小姐请大家喝茶的。”
丫头们收到钱财,笑的合不拢嘴:“谢谢君姑娘,人美心又善良,能得这样的主子,那该多好。”
君越微微颔首说:“不必道谢,初次相见,备了一点薄礼,还望你们喜欢。”
禾岁将准备好的香囊,递给众人,众人又是一番道谢。
站在南馨苑门口,闹腾了许久,君越才走进房屋。
温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她一身素衣,坐在木椅上,沏了一杯茶。
君越进去,眼睛里带着笑:“温姐姐,君越来给您请安。”
温荔勾了勾唇角,眼底里没有笑意。
君越坐下,微微一笑说:“姐姐苑里的奴才真是懂事,一个个嘴巴都那么甜,哪里像君越的菊月苑,一点都不会讲话。倒是殿下日日来,她们才得以收敛一点,说会两句好听的话,不敢再论主子长短。”
君越话里有话,谁都能听的明白,一则彰显自己博得太子宠爱,二则表面上是夸温荔院子里的人会讲话,实则告诉温荔,不管是太子府哪个房的仆人都看不起温荔。
她,是来耀武扬威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