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眼的“和离书”三个大字让他触目惊心,再观下文,无非是常见说辞。
“结缘不合,想是前世怨家”。
“既二心不同,难归一意,只以求一别,各还本道”。
更有“愿郎君相离之后,选聘高门之女,举案齐眉,子嗣绵延”。
字体清丽小楷,想必是家人代写,唯有下方不规整的署名,能看出是裴月的笔迹。
凌砚握着轻飘飘的纸张,如提千斤重石,他的身形颤抖了一下,很快又平稳站直,一字一顿,坚定拒绝:“我不同意!”
翠丫低眉敛首:“这是您的事了,奴婢不敢置喙。若娘子执意,我们家老爷会上疏朝廷,请圣上判决和离。”
裴渊作为一军统帅,守卫边土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为爱女求个婚姻自由,还是不成问题,哪怕安国公府在朝势大。
凌砚的脸色由苍白转为惨白,额头手心直沁冷汗,嘴唇张了又合,无力到什么话都说不出。
翠丫施了一礼,准备请辞,忽然想起什么,客气道:“世子婚前给的聘礼,娘子过几日会派人抬回贵府,珍宝钱物大多原封未动,个别衩环首饰用过有损,将折成现银一并归还。”
桥归桥,路归路,裴月算得这样明白清楚,凌砚挥挥手,翠丫躬身退下。
待门合上,他握着被捏得皱巴巴的和离书,眼角一滴清泪落下。
凌砚连续两晚歇在书房,原先居住的寝室,满满都是裴月的风格和味道,若是一个儿独眠,只怕睹物思人更甚。
白日里的公务凌砚不敢耽误,到了晚间面对一室空荡白壁,寂寞萧条,懊悔自恼。
他一直在想着,该用怎样合适的措辞,跟裴月挽回解释。
这日,凌砚照常起早上值,凌府一大早来了位贵客,没先去拜会国公和夫人,绕了条小路溜到凌砚院中。
守门的小厮见表姑娘过来,忙迎到正厅,跑到书房通知郎君。
小婢奉上一盘点心,两盏温茶,凌砚与沈妙容相对而坐。
“表哥,申州一行,甚是辛苦。”沈妙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气氛,看得出,凌砚不仅黑了、瘦了,心情也不大好。
凌砚的确情绪不佳,这会儿没心思说一些你来我往的场面话,言简意赅提醒:“表妹有事,不妨直言,我待会还得去刑部上值。”
沈妙容试探问起:“我听姑母说,你和裴月吵架了,她气得跑回娘家不肯回来,还想和离?”
提到此事,凌砚就烦躁,不咸不淡地“嗯”了声。
“方便告知什么原因吗?”沈妙容满脸正色,见凌砚迟疑良久,似有难言之隐,她主动表态,“若是因为裴月私见徐陵,你们起了争执,那这事,我得向你们夫妻俩道歉。”
凌砚目露疑惑,示意她继续说下去。
沈妙容缓缓说出缘由:“裴月是以我的名义约徐陵出来的,七夕姑母设赏荷小宴,我跟她坐近旁聊了几句。”
说到这儿,沈妙容有点支吾,“表哥,你也知道我从前对你……嗯……你们成婚之后,我对裴月多少有点不服气吧,私下里就和她之前看上的那个徐陵在一起了。”
“那天我把这事告诉了她,裴月的性子你也知道,从小受不得激,还不服输,估计她心中气不过,特地找徐陵出来问个明白。徐陵以前拒她几次,她可能为了更稳妥些,索性用了我的名义约人。”
凌砚听得叹了口气,直揉眉心。
怪不得裴月婚后没提过徐陵,怎么忽然心血来潮与他私会,偏徐陵也变得拎不清,婚前明明无意,婚后还愿纠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