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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控制女主和他对话,他却一点也不苏,无趣而恶劣,冷漠而凶戾。可是没办法啊,自己养的儿子,自己得宠着,我掏空了小金库为他氪金买药剂洗筋髓。他资质差,我就抽一百抽给他抽中剑骨,我不为自己快垫底的绩点忧愁,天天在焦虑他的修炼进度。
主角:浮朝宴清 更新:2022-09-11 04:2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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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浮朝宴清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灵域少主》,由网络作家“宴清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我控制女主和他对话,他却一点也不苏,无趣而恶劣,冷漠而凶戾。可是没办法啊,自己养的儿子,自己得宠着,我掏空了小金库为他氪金买药剂洗筋髓。他资质差,我就抽一百抽给他抽中剑骨,我不为自己快垫底的绩点忧愁,天天在焦虑他的修炼进度。
我穿进了乙女游戏。
曾经需要我氪金保护的少年,如今用红线一圈圈勒进我的手腕,一只手掐上了我的下颌,他冷笑:「这下看你怎么跑。」
我在手机里养了个少年。
九州恋语是当下最风靡的一款仙侠类乙女游戏,里面有三个超人气男主可进行攻略。但我手机上的九州恋语,好像出了一点问题,三个男主什么灵域少主都和我没有关系,我的游戏选项中自始至终,只有一个角色——一个冷漠狠戾的人间少年。
没有官方男主的尊贵地位,这个少年的出场实在落魄,受尽了这世间大多屈辱,我看着都是触目惊心地疼,连野狗都比他过得自在,他想要修仙,却别说是杂灵根,他连灵根也没有。
只是他的立绘实在是惊心动魄地漂亮,山川灵秀都汇聚在他的眉眼,背景里风雨如晦像是要吞吃了他,他却在阴影里微侧了脸,下颌线利落,不在意地擦去脸上一道血痕,眼里分明是大雨也熄灭不了的暗火。他像是草那么轻贱,却咬着牙从泥里一次次爬起来。他往前看,眼神却像是透过屏幕烧过来,如燎原之火一样烧上我的心间。
一个眼神,我把他名字记牢了,浮朝。
我控制女主和他对话,他却一点也不苏,无趣而恶劣,冷漠而凶戾。
可是没办法啊,自己养的儿子,自己得宠着,我掏空了小金库为他氪金买药剂洗筋髓。他资质差,我就抽一百抽给他抽中剑骨,我不为自己快垫底的绩点忧愁,天天在焦虑他的修炼进度。
这些东西便以一种十分合理又有些离谱的剧情方式给他送上,譬如他不小心踩了路上的乞丐一脚,就被送了一本秘籍,他掉下了一个臭泥潭,居然洗净了满身杂质。游戏里的我笑盈盈地跟在他左右,睁大眼惊呼道,浮朝啊浮朝,你可是天底下最大的锦鲤啦。
只有我知道,什么锦鲤,什么欧皇,都是我氪金氪得生生把手变白换来的。这种痛苦,我又能和谁说呢?
浮朝吐声聒噪二字,才勾起一点笑,像是星光一闪而过,一笑我色令智昏,又充了一个 648。
我隔着屏幕高高兴兴地陪我的少年成长,即使这份喜欢只停留在屏幕外。
然而由于某些痛苦的原因,我注销了账户卸载了九州恋语,逼着自己重回高数海洋,沉迷学习一个月,闲来却听见九州恋语不知道什么缘故停服修整了,连官方也不知道什么 bug,再开服时时间线已经推后了一百年。一时间骂声一片。
还新增了一个上仙。整个游戏里连三大男主都还没能修成一个上仙,不知道哪多出来这个人,玩家当然不开心,接着见了立绘之后却纷纷倒戈,新人物太美了。
我刷广场的时候翻到,两袖白衣的上仙,如琼雪玉枝般纯粹,面容冷漠,是让人看了久久移不开眼的存在,身侧悬有一剑,乃是霜寒十六州的锐气。眉眼却还是熟悉,正是浮朝。
我销号遁逃不过一个月,游戏里已经是百年,从前还需要我氪金保护的少年,已然站在了那个世界的顶峰,一袭白衣一把剑成为九州恋语里的第一人。
但大家很快又发现,新人物居然,无法攻略。他没有好感度条。
然而在我的手机上曾是有的,他对我的好感度,始终是一百。
我带着不安入睡,梦里沉沉浮浮,被寒意惊醒,发现我身处一处宫殿之中,我看着身上的衣服,又摸摸自己的脸,我惊愕地睁大眼。
还听有女声叫唤:「师妹,快一些,再过半刻上仙该到了。」
完了,我穿乙女游戏里了。
我带着侥幸心理,小心翼翼地问一声:「什么上仙?是浮朝吗?」
叫我的那个青衣女子睁大眼睛,捂住我的嘴:「上仙的名字是我们能叫的吗?」
她也等急了,伸出手把我匆匆拽走,我一路上靠套话才理好思绪,原来这是九州恋语里头的一处不知名小宗门浮花宗,我和青衣女子青雾都是这宗门的内门弟子,宗门里只收女弟子,平日里以师姐妹相称。
浮朝上仙遍访九州,三大宗门都已去过,不知道走了多少门派,最后才轮到这小小的浮花宗。传闻说他要寻根骨极佳的弟子,只是多少天之骄子都被他冷漠地拒绝了。
等我到门派的正殿时,远远地就打了个喷嚏,一片的脂粉气息,我睁大了眼打量四周,浮花宗的弟子们争奇斗艳,穿着打扮一个比一个可人。
青雾回头看我一眼,见我一身的寡淡,恨铁不成钢地道:「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?」
我呆呆地问:「不是说是选弟子吗?看着和选八荒第一美人一样。」
青雾白我一眼,压低了声音,神神秘秘道:「你的根骨能比得了上三宗的弟子吗?再说,我听说,上仙寻的根本不是弟子,而是寻他不见多年的夫人。」说着还微红了脸。
我怔怔问道:「夫人?」
青雾叹道:「上仙姿容无双,一把剑寒九州,谁能想到还是如此痴情的人,不过这些只是小道消息罢了。」
我无端冷笑一声,若他真是这样的人那便好了,我也不用这么狼狈地注销账户卸载游戏。
这般说着,周围还稍显吵嚷的声音突然凝滞了一般,浮花宗四季如春,然而此刻连周围都像无形中覆上霜雪般冷了下来。众人往门外看去,殿外那千年棠梨树如雪般飞着花,铺了满地的白,漫天的梨花中不紧不慢地走近了一个人。
只微微窥得一眼,就再没人敢抬头窥视第二眼,原来这就是仙人之姿,原来这就是这九州十二岛唯一的上仙。
他的衣袖如雪般纯白,像是天边卷起的云。他微抬下颌,眉眼如琉璃般清冷。我从前隔着屏幕时,已经为他的容貌感到窒息,如今亲眼看见,才能明白自己的荒谬,这样的人,可能将自己的一颗心捧给凡尘中的人吗?
我略略出神,心不可避免地剧烈跳动起来,学着周围人谦卑地低下头,屏住呼吸地等着他走过,然而那云一样的身影却在我面前顿住,我看见那衣袂如垂云般落在我的眼前,有声音从我头顶传来,泠泠如石上泉,他说:「抬起头来。」
我无措地捏了捏手指,听话地抬起了头。
白衣的上仙流连着把我眉眼打量过,在他眼底这全然是一副陌生的面容,说不上失望,他扯起唇笑一声,继续往前走了。
我连忙低下头,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。我听见宗主那个半老徐娘正热情地和浮朝攀谈,他微阖目连应都懒得应。
「宗内的弟子都在此了。」宗主说道。
我偷偷抬眼看了一眼,浮朝翻手,其上悬了一个十分朴素的黑石头,他环视了殿内一圈,往石头上注入灵力,然而那块黑石头没什么变化。
浮朝垂下眼看那块石头,像是经历很多次一般,耐心地等待,但是石头仍然没什么动静。他表情淡淡的,连半分失望也没看出。他伸手准备收回那块黑石头。
却听见宗主不知死活地喊了声:「上仙想寻弟子,我门下恰好有个灵根出色的,生得也好,云岫,过来。」
我还在愣神,却看见边上的女弟子都朝我投来嫉恨的目光,青雾推了我一把,低声道:「宗主还是最疼你了,还不上去。」要了命了,我居然是宗主说的云岫。
我轻轻叹了口气,垂着眼往前走去。
然而不知道哪个脂粉姐妹绊了我一脚,我往前一摔,正一头摔在上仙的脚下,我下意识扯住了他泛着冷香的广袖,我晕头转向地抬起头,心中十分绝望地想辩解。
下一瞬,他尚未收进灵戒的黑石头却大放红光,那红光妖异,结出了细如丝的红线,一圈圈地缠上了我的手腕,在白皙的皮肤上微勒进去,浮朝的身形一顿,极慢地垂下眼来看我,微俯下身来,一只手掐上了我的下颌。不知道怎么,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。
我看着他,吓得说不出话来。
他的眼底极黑,缓慢地说:「是你。」
我其实还觉得心情挺复杂的,我玩九州恋语最投入的时候,开心之余,也拉着我的好朋友难过地说相见好难,和浮朝相见好难,屏幕外是三次元,屏幕内是二次元,我一辈子也见不了他。但这下真见了,我却怕得想发抖。
我手心濡湿,绞尽脑汁地想借口,我微微睁大眼看着浮朝,眉梢堆玉、唇畔含雪,褪去了少年的青涩,更多是属于青年的矜贵,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上许多倍。
我看着几乎勒进我腕间的红线,伸出手去碰那红线,却被勾出了一滴血,血瞬时被红线给吸尽,然而红线却于顷刻间消失不见了,在我手腕结成了一叶三瓣红花。
浮朝也垂下眼,看我腕上的那片花,他松开掐住我下颌的手,面上神色又恢复了那片高不可攀的模样:「无机石认主,我寻遍九州,才找到能让它认主的人。既然找到的是你,那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吧。」
他淡淡的一句话,却让整个大殿都沸腾起来。浮朝作为九州里唯一一位上仙,不为任何一宗门收揽,传闻他一剑可断一洲,跟在他身边,恐怕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福分。
我刚松了口气,原来不是认出我了。又为他下一句话提起了心,谁要跟在他身边啊。宗主眼疾手快地把我往浮朝身边一推,我像是撞进一堆冷雪里,一回头正见她微笑道:「云岫啊,好好跟着上仙,没事别回来。」
我张开口要拒绝,谁知道说出来的话却是:「云岫知道了。」
我微微睁大眼,不可思议地转头,浮朝看着殿外铺陈开来的十八里棠梨,收到我的目光,已经提步往外走去了。走了两步才顿住,微微回首,一眼风华万千:「还不跟上?」
我本想赖在原地,却不受控制地提起了步子小跑着追上他。
我感觉我被控制绑架了,一边走一边朝青雾眨了眨眼睛,她脸上却洋溢着祝福走好的微笑。我放弃挣扎了,落后半步跟在浮朝身边。已经走出大殿很远了,大抵游戏里的树都做得十分高大,棠梨卷着灵气翩然擦过。
浮朝顿了顿,我疑惑地仰起头,鬼使神差地叫了个称呼:「师父?」
他冷淡的脸色突然瓦解,薄唇一掀:「你乱叫什么?」
我噢一声,叹气道:「上仙。」他略略矜傲地点了点下颌,脸色总归没那么不好了。这一耽搁我再走,已经和浮朝并肩而行了,不过他很高,我只到他的肩头。我也不敢多问什么,只顾跟着他走,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他突然开口,我这才看清,原来他垂眼时右眼皮上会浅浅露出一个痣来,他问:「你很怕我?」
怕啊,当然怕。其实我注销账户的理由很简单,浮朝为了无情道入门证道,想要杀了我,上一秒游戏里的我甜蜜地问晚上吃甜醋鱼还是红烧鱼,下一秒他的剑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,若不是我眼疾手快退出了游戏,恐怕就要成为第一个在乙女游戏里死掉的玩家。
那种感觉像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,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我呢。
可我总不能说实话,只好开始胡说八道:「你可是九州十二岛唯一的上仙,不止我,谁都会怕你的,更何况我这种小门小派的弟子。」
其实我瞎说的,心里难免怅然,如果没产生这么不好的游戏体验,哪怕他成了神,我还是会笑眯眯地脆声叫他一句浮朝。
我繁复而不实用的发髻早就在那一摔里乱得不成样了,松松垮垮地挂着很难受,我又不会扎,干脆伸手都解开,全都束上去,三两下拢在手心成一束马尾,只是没有头绳,我有些苦恼。眼前却适时地递来一圈红绳,我微微一怔,浮朝有点不耐烦,再把那头绳往我面前递近了一些。
这才和我刚玩游戏时的那个少年看出几分相似来,狠戾孤傲下头其实藏着一分细心。
我接过,往头上绑两圈,粗略地扎成了一个高马尾,浮朝的眼底划过一丝奇异,九州恋语本就是个古风玄幻游戏,大概他也没能见过这样扎头发的。
我其实想明白了,苟下去,活着找到回家的方法。
再往前走,却是一片断崖,足有万仞之高。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,浮朝已经站在他那把剑上了,微微悬浮着,我睁大眼,这难道就是什么御剑飞行吗?在手机上体验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就很感兴趣了,浮朝还没招呼我,我已经很快地爬上了剑。
剑意冲天而起,风飒飒地从我耳旁吹过,我看见断崖山背上开出紫色的小花,长天下云鹤仙瑞翱翔,云雾散去俯瞰碧湖波光粼粼,十三洲的都城座座明亮,这是一个游戏屏幕后面生动明烈的世界啊。
浮朝白色的衣袂便如此翩飞,像只苍白的蝴蝶一样被风不断吹向我,我离他不过咫尺之距,还能闻见他的气息。我想起了为他肝游戏的一个个夜晚,想起我的十次氪金十连抽,难免是有些动容的。我伸出手想抓住那只苍白蝴蝶,却不得不收住手。
我想起他拔剑时冷得像雪的眼睛。
然而下一瞬,浮朝伸出一只苍白有力的手,把我的手按到他的腰间,风里传来他的声音:「抓好了。」
剑从空中直下,如同银河飞流。我喉咙里堵着尖叫声,简直是扑到浮朝身上,两手攥得十分紧。我听见他的笑声,是在天地间回荡的畅快。
等落了地我简直头昏眼花,被浮朝从身上扒下来之后站定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,此处是十三洲之外上仙一剑破出的第十四洲,我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别样瑰丽的世界,但其实没有,这边虽然是上仙所居之地,却实在称得上一句荒芜,连草木都不生。
天色暗沉,慢慢地飘着雪,我怔住,浮朝垂下眼,淡淡解释道:「我并不常在这。」
我微仰头看他,他右眼眼底却绽出一个小小的花来,一点一点地盛开,眼皮上那粒痣显得都蛊人了起来。从这一刻起,从此处起,第十四洲如同被从未来过的春风吹荡过,草木蔓发,春山可望。
我眼睁睁看着蔓枝在浮朝脸侧垂下,挂出一朵浮动着灵气的紫花来。
我才明白,他小小施展了一下术法。四季轮转,对他这样的上仙来说,不是什么难事。
见到浮朝住的地方我才觉得熟悉,绕着看了几圈,才确定了,这真的是我在游戏里氪了年卡才买下来的小屋,温馨精致,我还得意了很久,但是我转头看看毓秀出尘的浮朝,其实和他现在的身份不大匹配。
不过我又想到,还好我弃游跑得快,不然他都成了上仙,我拿什么氪金养他。
浮朝给我指了个房间,合上他自己的门前交代了我一句,像是有点疲惫:「不要乱跑。」
我乖乖地点点头,亲眼见了那门合上后,我自己也进了他给我指的房间。我到底是觉得新奇,这个房间就像是我在游戏里布置的模样的具象化。床摆在这,铜镜摆在那。我推开衣柜,却发现满满当当的衣饰,首饰一匣一匣的,但我氪的金,都花在浮朝身上了,这些衣饰也不知道谁添置的。
我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掉进仙境的爱丽丝,可惜引领我的不是兔子,我漫游在一个神奇的国度,同时身边也危机四伏。窗外开了一大朵月昙花,我模仿游戏动作许愿,却真的看见月昙花缓缓开放,这是许愿成功的标志。
我怔住,反应过来,再怎么真实,其实这里都是游戏世界。
误入了乙女游戏世界,该如何出去呢?应该是要把游戏打通关吧。
浮朝,相见很难。
浮朝,攻略你更难。
第十四洲只有我和浮朝在,连个小侍从也没有,很是没有上仙的排场。山雀衔着花送到我手边,我蹲在灵狐旁惊奇地看着它长出第九条尾巴。
我腕间的三瓣红花微微发烫,我刚要抬起头,扎的马尾就被从后面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,我被迫仰头怒目,浮朝正低头看我,手上还捏着我一截发尾。
我敢怒不敢言。
「丑死了。」浮朝说。
我也想梳仙气飘飘的发髻呀,可是又难又麻烦,还是马尾几下就搞定了。
我又忍不住多嘴问道:「为什么那个房间里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啊?」
他不说话了,一双眼睛看得我发凉:「我曾有一个夫人。」
「后来呢?」
他扯起一个讥讽的笑:「后来啊。她死了。」
好感人的爱情故事。他还想说什么,眉却轻轻一蹙,如有所感地转过身去,果然不多时天边有几道身影飞来,在不远处落定,为首那位我其实认得,宴清都,游戏主线三大男主之一,北三洲灵域少主。他承袭上古凤凰血脉,因而生得秾丽,穿得也亮眼些。
我当初玩游戏时也曾遇到过他,那时浮朝尚且落魄,却冷笑着捂住我的眼睛,不让我看宴清都。
如今再见,身份倒是倒过来了,宴清都向浮朝浅作一礼,往日的笑意收敛三分,难得地严峻,道:「上仙。北三洲横生动荡,灵气消散一空,查不出是何缘故。因此我代三洲灵域前来请上仙出手相助。」
宴清都人气很高,傲娇小少主谁不喜欢呢。我看着宴清都额间的一抹繁复纹路出神,浮朝淡淡地垂下眼扫了一眼我。
他点了点头,宴清都这才放下心来,注意到旁边还蹲着一个抱着大白狐的我,略略一怔,他松开眉笑道:「这位姑娘我好像从前见过。」
我茫然地抬起头,他看向我图方便撩成一堆的裙摆、捋到胳膊肘的袖子,挑眉笑道:「挺特别的。」
浮朝正垂下眼抚平白袖上的褶皱,腰间所佩灵犀剑潋滟着寒光,他似笑非笑道:「是吗?」
宴清都改口道:「许是我记错了。」很是识趣地作揖告退,「那在下先走一步了,北三洲亟待上仙相助。」
可等他们都走了,浮朝却往这从不设防的十四洲加了层结界,就要回房继续睡觉了。我睁大眼睛问:「你不是要去帮他们吗?」
灵雀曳着长尾轻轻盘旋,此间有薄雾,他就立着耐心地听我讲,眉眼里赫然写着不想管三个字。
我又补充道:「他说得好像情况很危急的样子,好像会造成生灵涂炭的后果啊。」
浮朝却轻轻笑了,在这晨雾里像是陡然潋滟出光一般,然而说的话却残忍:「生灵涂炭啊。」
他慢慢吐字:「与我何干。」
眼睛黑沉,像是和游戏上的立绘重叠了,白衣胜雪的谪仙,内里冷漠无情。他伸出手来,覆住我的手背,带着翻开,垂眼看我手腕上的那朵三叶红花。他真冷啊,碰到我的肌肤我都忍不住发颤。他细致地看那红花,与刚开始生成的别无二致。
他收回手,看不出什么表情。我问:「上仙,其实我资质也不好,而且又笨,你要不还是让我回浮花宗吧?」
「可以。」他说。
我没想到这么轻松,他轻声说:「等你手上的花开到十三瓣的时候,你就回去吧。」
他这么一说,我就凑近了仔细看我手腕上的那艳丽的三瓣花,随后听见浮朝冷笑一声:「只是我怕,你永远都开不出一瓣来。」
「不过,」他别过眼去,涩着声音说,「在这花开满之前不用那么怕我。我是上仙,不是九州最大的魔头。」
我现在倒是确定了,虽然不知道这花代表什么,但一定是我要通关这个游戏世界的关键,在此之前浮朝也不会拿灵犀剑一剑砍了我。不用担心自己的命,我欢呼一声站起来,大白狐都给我丢到了一边。我扯着浮朝的袖子往外走:「那就快去上三洲吧,浮朝上仙!生灵涂炭怎么能和你没关系呢,你可是上仙诶。」
浮朝低头看被我扯着的袖子,微怔了一瞬,旋即眨了眨眼,唇边弯起一个笑来。
这次浮朝没再御剑,我们是坐着巨大的仙鹤过来的。透过云雾,我可以把整个十三洲收揽眼底,不由得惊奇地睁大眼,当然也清晰看见了北面三洲于周遭一片绚烂中黯淡下去。
我挥别仙鹤的时候,听见浮朝嗤笑一声,像是对我雀跃行为的不满。
我没理会,却看着仙鹤头顶的丹红起了兴趣。我记得手游上摸仙鹤的这片丹红是可以知道接下去的幸运值的。但我手太黑了,把浮朝拉过来,他却出奇地没有嘲讽我,很听话地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那片丹红。
我已经做好准备像很久之前那样笑盈盈地夸他是锦鲤,却见他指尖散出一点黑气来。
十足十的厄运。
他淡淡收回手,他说:「意料之中。我向来运气不好。」他攒起一点笑,柔和了眉眼,「但我夫人,运气很好。」
「你夫人?」我问道。
他垂眼看修长指尖那么一点黑气散尽,很淡地回答:「对啊,我夫人,我有个夫人,眼睛圆圆的,只会梳朝云髻,但比你扎的这个头发好看多了。穿一身鹅黄色衣裳很漂亮。说起话来很吵,叽叽喳喳的。但她运气很好,在我身边时,带得我运气都好了起来。」
我注销的账户形象正是眼睛圆圆,梳着朝云髻的黄衣女模样。原来,他一直所说的夫人,指的是我。我感觉腕上红花有些发烫。我轻声问:「你不是修了无情道吗?怎么还有夫人记挂?」
他已经往前走了,风里传来一点声音:「若非记挂。恐怕我早已成神。」
北三洲本该是十三洲里景色最好看的地方,可褪去了灵气之后显得荒芜起来,一片恹恹之色。九州恋语的世界里,万物以灵为食,少了灵气无疑是很致命的打击。
宴清都说,灵气是凭空不见的,没有预告,也不知道去哪了。
我看着草尖上摇摇欲坠的一滴露珠,还没聚拢灵气落下来,已经霎那间不见了。我所见山川河流、此间万物,在背后支撑它的不过是冰冷的数据而已,我所见的人,包括浮朝,不过是一串串代码构成的。
官方剧情里,并没有灵气消失这一劫难,我想,也许是世界出了 bug。
我能穿进这个世界,恐怕又是另一个 bug 了。
越往里走越能发觉北三洲的异样,本是灵境,如今却是黄沙飞扬的模样。浮朝散漫地在前头走,我却有些累了,艳日之下,我长叹了口气,我说:「好想吃西瓜,在井水里浸过切开的那种。还有一拉易拉罐就滋啦滋啦的可乐。」
浮朝顿了顿,问道:「西瓜和可乐是什么?」
我怔住,也不知道为什么哈哈笑起来:「我家乡的一些特产啦,还有很多好吃的,以后有机会的话请你吃吧。」他的发间沾了丝絮草,我伸手给他拿掉。他长睫如扇,掩去那一粒小痣。
他也微怔,难得这样平和地笑:「好。」
尘絮飞扬。
我从未有这么一瞬间,即使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,也仍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,这只是两个时空的短暂交接,等时空的秩序再恢复后,我们就再也碰不到,我很想给他切西瓜吃,但是我心里清晰预感到,这只是一张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。
这样的我们,相遇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。
萍水相逢的奇妙总是能让人消除一些芥蒂,浮朝消融去那些孤傲,好好笑一下的样子实在惊艳,我心里不免生出一点自豪感,这怎么着都是我氪金养出来的崽。然而又不免忧伤,我氪的金,都可以当霸总包下一卡车的西瓜了。
我手腕一痛,在素白的皮肤上,三瓣花生出了第四瓣来,一点一点在我手腕上显现出来,我疼得说不出话来。浮朝伸手替我拂去被冷汗沾在脸侧的发丝,右眼底旋着那朵瑰丽的花。
他弯了弯眉眼,眉间冰消雪融,耳后隐秘地攀上红痕,却还用指尖描摹上那朵花瓣,叹道:「真是受不了疼。麻烦死了。」他再收回手,唇色有些苍白,然而我再也不疼了。
我嘴里被塞进一块东西,浮朝的指尖擦过我的唇角,我脸顿时有些烧热,甜味在我嘴里弥漫开,还带了棠梨的香。他很快地转过头去,像是没做过一样收回手,我盯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朵发怔。
我福至心灵,难道这花是攻略浮朝的进度条,等十三瓣开完我就可以回家了。
然而我追着浮朝献殷勤了一日,这花再没半分动静,倒是收获浮朝不耐烦的聒噪二字。
一路到北三洲都城,路上景象都不大好,百姓也都是憔悴的,像是被消失的灵气带走了水分一样。然而见到白衣的浮朝,仍然都避让两侧,不敢直视仙人。虽然我知道这些都是数据幻化,程序员改几行代码就能恢复的事,到底还是有些不忍。倒是我旁边土生土长的浮朝,神色依旧淡漠。
宴清都很快地把我们迎进去,北三洲的众人都愁白了头。
我悄悄问浮朝:「你有什么办法吗?」
「本来没有的。现在不得不有了。」他勾起唇,低声道,「你看好。」
他踏风而起,灵犀剑脱鞘而出,三千里长风骤起,吹卷着他白色的衣袖,这样远远地仰望,他是当真配得上谪仙这个称号的。灵犀剑一剑挥出,寒光斩却人间无数风流,像是开辟了一个新天地,清气从这里潺潺流出,代替灵气重新滋润这三洲枯竭。烈日之下他回眸,正直直看向我,比太阳还要耀眼些。
真是少年得意的模样。
他喊:「岫岫。」
这声岫岫叫得我有些失神,谁能知道我现实中大家都喊我秀秀呢。倒是撞了一个同音字了。
他重新落地,大概消耗不小,面色不免苍白,但是却扬起一点眉。
他把剑丢给我。北三洲的几位长老围住了他道谢,这于他确实损耗不小,上仙也总该有穷尽的时候。宴清都默然不语,他素来骄傲,真见了浮朝拔剑的模样,好久才长叹一声。我趁浮朝不注意,挪到宴清都旁边,翻出自己手腕上的花,问道:「少主,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」
他皱起眉,嘶一声,像是在仔细回忆,宴清都以博学为名,此刻却也答不上来,他说:「我得再翻翻卷宗才行。」
我失望地收回眼。有人喊我,我抬起头,浮朝在不远处安静地站着,他说:「岫岫,过来。」
宴清都还想和我说些什么,我已经顾不得了,抱着沉重的灵犀剑往浮朝跑去。他生得高,我站直了才到他的肩膀,他手放下来,像是想揉我的头,结果还是扯了扯我的马尾。
我感觉我的手腕又在发热了。
浮朝还没大休整完,结果南洲派了人来找他,说是那一洲发生了和北三洲一样的事情,灵气顷刻间空荡,像是大陆要灭亡的先奏,谁都能看出浮朝这一剑的作用不过只能解一时之急。浮朝出了名的冷心,肯为北三洲出手已经是难得,此时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。
去往南洲的路上,浮朝更像是带我游山玩水的样子,他早就对我见一些东西大惊小怪的模样习惯了。入了南洲就是长夜了,常见不到光的。
花中有灵,擦过我的指尖,刹那之间绽放出荧光来,我又新奇地睁大眼哇一声。
浮朝有些头疼:「你们浮花宗都这么大惊小怪的吗?」
我把那束流光收入袖中,讷讷道:「可能只有我吧。」
我来了兴致问道:「你当了上仙,一百年在你们眼里,是不是真像书里说的刹那一瞬啊。」
浮朝沉默了一会,他闭上眼哑声道:「一百年。不算太久。可是,因为不知道要等多久,所以每时每刻都显得格外漫长难挨。」
「也是诶。人嘛,平平淡淡过几十年,没有太多痛苦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」
他却突然出声一句:「到了。」
我往前看,却是一道巨壑深渊,我们这边是北洲的白日,那边是南洲的长夜,而横绝这两边的深渊,我探了个脑袋出去,真是深不见底,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凶兽,森然地被雾气缠绕着。
我不必多说,浮朝已经向我伸出了手,我眨了眨眼把手放上去,干燥温热。下一瞬有长风起,浮朝带着我十分狂妄地直穿这条深渊。源源不断的雾气像是被挑衅了一般卷涌上来,然而还不等靠近都急急消散去了。
我抬头可见浮朝苍白的下颌,在琉璃般的日光下居然生出了一分暖意,我赶紧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,这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白眼狼。他发现了我的眼神,垂下眼,高挺的鼻梁被淡淡地打出影,他勾起唇,刚想说些什么。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话顿住,面色变得苍白一片,有暗痕从他唇边流下。
像是一瞬间,受到了巨大的反噬,强烈到连他这样的上仙都承受不住,有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滑下。他不在意地擦去唇边血渍。底下深渊的雾气不知何缘故增长了数十倍,密密麻麻而浓厚地缠上来。浮朝改为左手揽住我,右手拿灵犀剑,然而虚弱至此,他斩不断这没有尽头的雾气。
我们被扯入深渊底,我已经看过这个世界很多奇妙的地方,现在终于对我露出危险的一面。
底下有数不清的妖鬼,枯骨堆成黑色的山,我从未见过这样肮脏恐怖的情形,他们流着口水,一双双眼睛发亮地盯着我们。浮朝揽着我的腰,像是游历山川那样从容,唯有我知道,他此刻承受的痛苦该是世间仅有的,不然他的下颌不会轻轻地颤动。
我心中也很怕,但我腰上的手却牢牢地撑住我。他将我安置到一个干净的地方,而后不紧不慢地转身,手上一柄灵犀剑。不可胜数的妖鬼蹲爬着,明明还未动作,我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已经被他们舔舐完了。
「闭上眼,捂住耳朵。」他说。
我便如他所言照做,然而凄厉声、剑从血肉中拔出的声音一直传到我耳朵里。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,整个深渊都已经干净了,再没有那一双双发凉的眼睛了。
浮朝收回剑,转身往我走来,那长剑上滴落猩红的血。腥风把他鬓边的发吹动,有血溅在他的脸上,微微蜿蜒出森然来。浮朝神情又是那样冷漠,形容比妖鬼还妖鬼,那一眼,像是和我销号那天一样重叠了起来。
我为他氪金倾家荡产,欢喜跟在他左右,他却在云莱山巅向我拔剑,也是这样从容地走过来。
我以为他的世界漆黑,可他至少纯善,自作主张为他于通天阴暗中凿出一线光,洋洋得意地来当这个救世主,所以被他用来证道,实属活该。
我想,在他眼里,我大抵和妖鬼没什么区别,不知道是不是这下头瘴气让人情绪更剧烈些,他往我走来的时候,我竟然以为他要顺手把我也杀了,剑尖上滴落的血好像滴落在我身上,他背后乃是一片尸山血海。
他在我面前停住,我却摇着头往后面退去。
我带着哭腔说:「别杀我。」
我带着侥幸心理,小心翼翼地问一声:「什么上仙?是浮朝吗?」
叫我的那个青衣女子睁大眼睛,捂住我的嘴:「上仙的名字是我们能叫的吗?」
她也等急了,伸出手把我匆匆拽走,我一路上靠套话才理好思绪,原来这是九州恋语里头的一处不知名小宗门浮花宗,我和青衣女子青雾都是这宗门的内门弟子,宗门里只收女弟子,平日里以师姐妹相称。
浮朝上仙遍访九州,三大宗门都已去过,不知道走了多少门派,最后才轮到这小小的浮花宗。传闻说他要寻根骨极佳的弟子,只是多少天之骄子都被他冷漠地拒绝了。
等我到门派的正殿时,远远地就打了个喷嚏,一片的脂粉气息,我睁大了眼打量四周,浮花宗的弟子们争奇斗艳,穿着打扮一个比一个可人。
青雾回头看我一眼,见我一身的寡淡,恨铁不成钢地道:「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?」
我呆呆地问:「不是说是选弟子吗?看着和选八荒第一美人一样。」
青雾白我一眼,压低了声音,神神秘秘道:「你的根骨能比得了上三宗的弟子吗?再说,我听说,上仙寻的根本不是弟子,而是寻他不见多年的夫人。」说着还微红了脸。
我怔怔问道:「夫人?」
青雾叹道:「上仙姿容无双,一把剑寒九州,谁能想到还是如此痴情的人,不过这些只是小道消息罢了。」
我无端冷笑一声,若他真是这样的人那便好了,我也不用这么狼狈地注销账户卸载游戏。
这般说着,周围还稍显吵嚷的声音突然凝滞了一般,浮花宗四季如春,然而此刻连周围都像无形中覆上霜雪般冷了下来。众人往门外看去,殿外那千年棠梨树如雪般飞着花,铺了满地的白,漫天的梨花中不紧不慢地走近了一个人。
只微微窥得一眼,就再没人敢抬头窥视第二眼,原来这就是仙人之姿,原来这就是这九州十二岛唯一的上仙。
他的衣袖如雪般纯白,像是天边卷起的云。他微抬下颌,眉眼如琉璃般清冷。我从前隔着屏幕时,已经为他的容貌感到窒息,如今亲眼看见,才能明白自己的荒谬,这样的人,可能将自己的一颗心捧给凡尘中的人吗?
我略略出神,心不可避免地剧烈跳动起来,学着周围人谦卑地低下头,屏住呼吸地等着他走过,然而那云一样的身影却在我面前顿住,我看见那衣袂如垂云般落在我的眼前,有声音从我头顶传来,泠泠如石上泉,他说:「抬起头来。」
我无措地捏了捏手指,听话地抬起了头。
白衣的上仙流连着把我眉眼打量过,在他眼底这全然是一副陌生的面容,说不上失望,他扯起唇笑一声,继续往前走了。
我连忙低下头,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。我听见宗主那个半老徐娘正热情地和浮朝攀谈,他微阖目连应都懒得应。
「宗内的弟子都在此了。」宗主说道。
我偷偷抬眼看了一眼,浮朝翻手,其上悬了一个十分朴素的黑石头,他环视了殿内一圈,往石头上注入灵力,然而那块黑石头没什么变化。
浮朝垂下眼看那块石头,像是经历很多次一般,耐心地等待,但是石头仍然没什么动静。他表情淡淡的,连半分失望也没看出。他伸手准备收回那块黑石头。
却听见宗主不知死活地喊了声:「上仙想寻弟子,我门下恰好有个灵根出色的,生得也好,云岫,过来。」
我还在愣神,却看见边上的女弟子都朝我投来嫉恨的目光,青雾推了我一把,低声道:「宗主还是最疼你了,还不上去。」要了命了,我居然是宗主说的云岫。
我轻轻叹了口气,垂着眼往前走去。
然而不知道哪个脂粉姐妹绊了我一脚,我往前一摔,正一头摔在上仙的脚下,我下意识扯住了他泛着冷香的广袖,我晕头转向地抬起头,心中十分绝望地想辩解。
下一瞬,他尚未收进灵戒的黑石头却大放红光,那红光妖异,结出了细如丝的红线,一圈圈地缠上了我的手腕,在白皙的皮肤上微勒进去,浮朝的身形一顿,极慢地垂下眼来看我,微俯下身来,一只手掐上了我的下颌。不知道怎么,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。
我看着他,吓得说不出话来。
他的眼底极黑,缓慢地说:「是你。」
我其实还觉得心情挺复杂的,我玩九州恋语最投入的时候,开心之余,也拉着我的好朋友难过地说相见好难,和浮朝相见好难,屏幕外是三次元,屏幕内是二次元,我一辈子也见不了他。但这下真见了,我却怕得想发抖。
我手心濡湿,绞尽脑汁地想借口,我微微睁大眼看着浮朝,眉梢堆玉、唇畔含雪,褪去了少年的青涩,更多是属于青年的矜贵,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上许多倍。
我看着几乎勒进我腕间的红线,伸出手去碰那红线,却被勾出了一滴血,血瞬时被红线给吸尽,然而红线却于顷刻间消失不见了,在我手腕结成了一叶三瓣红花。
浮朝也垂下眼,看我腕上的那片花,他松开掐住我下颌的手,面上神色又恢复了那片高不可攀的模样:「无机石认主,我寻遍九州,才找到能让它认主的人。既然找到的是你,那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吧。」
他淡淡的一句话,却让整个大殿都沸腾起来。浮朝作为九州里唯一一位上仙,不为任何一宗门收揽,传闻他一剑可断一洲,跟在他身边,恐怕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福分。
我刚松了口气,原来不是认出我了。又为他下一句话提起了心,谁要跟在他身边啊。宗主眼疾手快地把我往浮朝身边一推,我像是撞进一堆冷雪里,一回头正见她微笑道:「云岫啊,好好跟着上仙,没事别回来。」
我张开口要拒绝,谁知道说出来的话却是:「云岫知道了。」
我微微睁大眼,不可思议地转头,浮朝看着殿外铺陈开来的十八里棠梨,收到我的目光,已经提步往外走去了。走了两步才顿住,微微回首,一眼风华万千:「还不跟上?」
我本想赖在原地,却不受控制地提起了步子小跑着追上他。
我感觉我被控制绑架了,一边走一边朝青雾眨了眨眼睛,她脸上却洋溢着祝福走好的微笑。我放弃挣扎了,落后半步跟在浮朝身边。已经走出大殿很远了,大抵游戏里的树都做得十分高大,棠梨卷着灵气翩然擦过。
浮朝顿了顿,我疑惑地仰起头,鬼使神差地叫了个称呼:「师父?」
他冷淡的脸色突然瓦解,薄唇一掀:「你乱叫什么?」
我噢一声,叹气道:「上仙。」他略略矜傲地点了点下颌,脸色总归没那么不好了。这一耽搁我再走,已经和浮朝并肩而行了,不过他很高,我只到他的肩头。我也不敢多问什么,只顾跟着他走,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他突然开口,我这才看清,原来他垂眼时右眼皮上会浅浅露出一个痣来,他问:「你很怕我?」
怕啊,当然怕。其实我注销账户的理由很简单,浮朝为了无情道入门证道,想要杀了我,上一秒游戏里的我甜蜜地问晚上吃甜醋鱼还是红烧鱼,下一秒他的剑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,若不是我眼疾手快退出了游戏,恐怕就要成为第一个在乙女游戏里死掉的玩家。
那种感觉像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,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我呢。
可我总不能说实话,只好开始胡说八道:「你可是九州十二岛唯一的上仙,不止我,谁都会怕你的,更何况我这种小门小派的弟子。」
其实我瞎说的,心里难免怅然,如果没产生这么不好的游戏体验,哪怕他成了神,我还是会笑眯眯地脆声叫他一句浮朝。
我繁复而不实用的发髻早就在那一摔里乱得不成样了,松松垮垮地挂着很难受,我又不会扎,干脆伸手都解开,全都束上去,三两下拢在手心成一束马尾,只是没有头绳,我有些苦恼。眼前却适时地递来一圈红绳,我微微一怔,浮朝有点不耐烦,再把那头绳往我面前递近了一些。
这才和我刚玩游戏时的那个少年看出几分相似来,狠戾孤傲下头其实藏着一分细心。
我接过,往头上绑两圈,粗略地扎成了一个高马尾,浮朝的眼底划过一丝奇异,九州恋语本就是个古风玄幻游戏,大概他也没能见过这样扎头发的。
我其实想明白了,苟下去,活着找到回家的方法。
再往前走,却是一片断崖,足有万仞之高。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,浮朝已经站在他那把剑上了,微微悬浮着,我睁大眼,这难道就是什么御剑飞行吗?在手机上体验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就很感兴趣了,浮朝还没招呼我,我已经很快地爬上了剑。
剑意冲天而起,风飒飒地从我耳旁吹过,我看见断崖山背上开出紫色的小花,长天下云鹤仙瑞翱翔,云雾散去俯瞰碧湖波光粼粼,十三洲的都城座座明亮,这是一个游戏屏幕后面生动明烈的世界啊。
浮朝白色的衣袂便如此翩飞,像只苍白的蝴蝶一样被风不断吹向我,我离他不过咫尺之距,还能闻见他的气息。我想起了为他肝游戏的一个个夜晚,想起我的十次氪金十连抽,难免是有些动容的。我伸出手想抓住那只苍白蝴蝶,却不得不收住手。
我想起他拔剑时冷得像雪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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